”

柴靜抿嘴笑了笑，臉上很是平靜，仿佛剛剛被罵成蕩婦、掃把星的不是她自己。

她將手中的紙錢一張一張地放進火盆裏，整個人很是枯槁，自從吳剛出事以來，有無數的事情等著她去辦去頭疼，這些事情讓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有大把時間花費在皮膚保養上的美人了，臉上憔悴得宛如老了十歲。

她咬了咬幹燥得起了皮的嘴唇，看著被烈火一點一點吞噬的紙錢，默默道：“多燒點錢給你們兩兄弟用，吃好穿暖，在底下別被人欺負了，不夠了再托夢給我。”

223弱者才會選著逃避（五更）

少婦將手中的最後一張紙錢放進了火盆子，側頭對符豹道了聲謝，拍拍被冷風吹到喪服上的紙灰想站起來，卻因為跪了太久雙腳有些麻了，差點摔倒。

符豹見狀趕緊伸手去扶。

燕綏立在蘇塵落的身後，這是他醒來第一次與柴靜見面，看到少婦那張由於悲傷和操勞過度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他心中微微一顫。上次見到柴靜還是煙火晚會當晚，她靠在吳剛的話裏看著漫天的煙火笑得一臉的幸福燦爛，不過短短幾天時間，已經天差地別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

可見，吳剛的離去對她是打擊性的。在內心如此悲痛的情況下還要面對山寨裏土匪的咒罵，處處提防小心著，真不是一般女子能堅持下來的。

看著一臉平靜的柴靜，燕綏漸漸從心裏生出一絲的敬佩。

冷風從土匪們未關穩的門縫中吹了進來，揚起柴靜細碎的鬢發，她起身看到蘇塵落和燕綏後朝他們點了點頭。少婦臉色慘蒼白，還有些恍惚，開口對兩人道：“昨日燕公子的手下已經來將二位的行程告知於我，今日早些雪也停了，草民知道二位有要事在身也不再多留，等會我會安排人馬護送兩位下山。”她頓了頓，看向蘇塵落就那麽淡淡地笑了，宛如一朵開在水中的荷花，帶著些恬靜和感激，“這些天，謝謝二位了。”

說完，她轉頭和符豹吩咐了幾聲，便差他去準備些馬匹雪橇和實物，方便蘇塵落和燕綏一行人下山時用。

符豹聽到蘇塵落要離開楞了楞，一雙眼睛看向對面站著的“蘇公子”，柴靜話說完了一小會，他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帶著些失落地出了靈堂。

蘇塵落不知燕綏昨夜就派周內來告知柴靜他們要下山了這事，有些責怪地看了身邊的燕綏一眼，隨後向前一步握住了柴靜的手：“夫人，雖然這話難聽但是我還是要說說。剛剛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寨主走了這吞天寨局面已經亂成一團了，接下來你要面對的是什麽想必你也清楚，如果夫人不嫌棄可以隨我們一起下山，山下雖然兵荒馬亂但只要有我在總能保你平安。”

少女的話說得很是真摯，昨晚和燕綏道別回房後她就想清楚了，語氣讓柴進一個婦道人家留在這山寨舉步維艱地做靶子，還不如勸她下山。

燕綏聽到蘇塵落的建議後，眉毛挑了挑，還沒發話就聽柴靜輕輕地笑了幾聲。

對比山寨中鬧事的土匪，這個於才相識幾天少女的熱心讓柴靜有些感動，她眼角帶著絲淚水，拍了拍蘇塵落的手背笑到：“你可真是個好姑娘。”柴靜嘆了口氣，繼續道：“多謝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在這個渾濁的世界裏摸爬滾打，就得練就一身的金剛之軀。吳剛和華鋒從小就沒有家，居無定所的，這吞天寨他倆辛辛苦苦打拼下來的。他們雖然走了，可我要為他倆留著這。”

少婦的聲音很輕，但卻如同千斤重鼎一樣重重地壓在了蘇塵落的心上，看著柴靜臉上憔悴卻堅定的神情，蘇塵落開了開嘴還想勸幾句卻被身旁的燕綏扯了扯。

燕綏帥氣的臉上一副風輕雲淡的笑容，他看著柴靜道：“那夫人保重，倘若有什麽事，可派人下山到言湊城找我們。”

柴靜笑了笑，回到：“那就多謝太子了。”

兩人對話斷斷續續地傳到蘇塵落的耳朵裏，少女無奈地笑了笑。

是啊，弱者才會選著逃避，強者則是咬著牙逆風而上。繼續留在山寨要面對什麽，柴靜比自己更清楚，可這山寨對於她對於吳剛的意義要比眼前的這些困難重要得多，人活著總要守護拼盡全力去守護那些重要的東西。

三人在靈堂裏繼續說了些話，蘇塵落和燕綏給吳剛和華鋒上了炷香兩人這才告別柴靜回了東苑，開始整理起自己的行李來。

說是整理行李，其實這吞天寨上上下下沒有一件東西是屬於他們自己的。上山時穿的衣物早就被替換掉，就連燕綏和蘇塵落身上穿著的衣物也是柴靜派符豹送來的。

一旦確定了要離開，接下來的事情便順利了很多。燕綏派了些人手先去前方清理路障，方便他們等會下山。蘇塵落用完午飯回到房內等了半天也沒有見燕綏過來找自己，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摩擦那把柴靜贈送的短劍。

屋外太冷，雖然離燕綏的屋子只有短短疾步路程，蘇塵落也懶得出門，坐在屋內想著近日來發生的事情。

腦海中一下是煙火晚會當晚吳剛和柴靜相擁而立的身影、一會是燕綏那張痞裏痞氣的帥臉、一會又是和段博衍分別時他策馬離去的身影，就這麽漫無目的地發著呆，東苑院落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思緒被拉回來的蘇塵落打著哈欠開了門，只見院裏放滿了一堆的東西，有山裏的各種飛禽走獸、有吞天寨自釀的女兒紅、有從山下搶來的布匹，甚至還有柴靜和蘇塵落推薦過的“化妝保養品”．．．．．五花八門琳瑯滿目的東西就那樣被擱在院落的空地上。符豹帶著他手下的人正在盤點，燕綏和蘇塵落一樣聽到聲音出了門，這會已經挪步走到了院子裏，正站在那和符豹說著話。

“你們這是讓我們搬家吶？這麽多東西怎麽帶下山？”

來到院落的蘇塵落看得在地上撲通撲通的野雞有些哭笑不得地朝符豹問到。

正和燕綏說著話的符豹看見蘇塵落來了，撓了撓後腦勺道：“夫人讓我給你們準備物資也沒說具體要什麽，這些東西可都是野味，山下沒有的。”

看著符豹傻裏傻氣的樣子，總算別人的一番好意，蘇塵落也沒心思再打趣，胡亂地聊了幾句，和燕綏站在一旁等著符豹幫他們裝袋打包。

很快，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燕綏和蘇塵落下山時，柴靜還過來送了。大大小小的東西動用了十幾匹馬匹，陸陸續續地被燕綏的手下往山下運。

隊伍婉轉延綿，在雪白的大地上踏出一道道腳印。

224蘇五小姐歡迎回家（一更）

蘇塵落和燕綏站在門前，看了看換了喪服身著墨青色衣衫的柴靜，少婦的緊身似乎好了很多，她抱了抱蘇塵落在少女耳邊低聲道了句保重。

送行隊伍中，符豹站在一旁，臉上的表情頗為不舍，他抽了抽鼻子上前一步居然主動地一把抱住了蘇塵落，帶著些鼻音說到：“那些野味吃完了，隨時上山來玩。”

蘇塵落笑笑地拍了拍他的背：“怎麽跟個小娘們似的，你要好好保護你們寨主夫人呀。”

燕綏受不了這番親近的接觸，和柴靜說了幾句道別的話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抱著蘇塵落的符豹，臉上的表情跟千年的冰霜似的，低到了冰點。

柴靜看出了些什麽，笑著將依依不舍的符豹給拉了回來，爽朗地笑了聲：“好啦，又不是生離死別，別搞得跟送葬似的。”

蘇塵落和燕綏兩人見柴靜已經能開玩笑，心裏也放行了許多，互道珍重眾人就此離別了。

吞天寨沈重的大門緩緩地閉合，騎在馬上的蘇塵落透過厚重的風帽扭頭看去，只見柴靜依舊站在原地和他們招著手。就在大門即將關上那一刻，瘦弱的身子毅然地轉了身，步伐堅定地朝山寨深處走去，最終消失在了蘇塵落的眼裏。

下山的路依舊崎嶇，想起離別時柴靜堅定的眼神，蘇塵落的心忽然就輕快起來，不管前方路途多難她都會破風而行的吧。

想到這，蘇塵落居然在這大雪覆蓋的茫茫郊外吹起了小曲。騎馬走在她身旁的燕綏聽見了，皺了皺眉說到：“被男人抱一下就這麽開心？”

我們的燕太子心裏還惦記著在山寨大門臨別時符豹抱她的那一下，心裏原本就不暢快。看見蘇塵落臉上頗為輕快的表情，還以為少女是因為那一抱頗為開心，醋壇子終於被打翻了。

哼著小曲的蘇塵落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燕綏指的是什麽，頗為無語地道：“這人還真是一點人情味也沒有，抱一下怎麽了，好歹也相處了一段時間，符豹那一抱是人之常情。再說了，只要姐姐我樂意回到鎮南關我就找十個八個美男排排站給我抱個過癮！”

燕綏冷哼了一聲：“得了吧？誰還看不出符豹那小子對你有意思。”

“呿～對我有意思的人多了去，你管不著。”蘇塵落呿了一聲，似乎來了興致，她轉頭頗為玩味地打量著燕綏，發笑道：“怎麽？燕太子你這是吃醋了？我可提前說了，咱兩可只是合作關系，你可別動我動情，我對符豹那傻小子的喜歡可比對你多多了。”

燕綏斜眼瞥了一下身旁的少女，蘇塵落那雙大眼睛帶著些許的狡黠正好笑地盯著他。男子沈聲道：“你可真是沒羞沒臊，放心青樓裏的女子都比你有女人味得多。”

蘇塵落聳聳肩，也不否認：“那是～”

少女頓了頓，看著前方的隊伍卻沒見著周內的身影。按理說，周內這個貼身侍衛是會時刻守在燕綏左右，不會去幹運送貨物這種事，她收回眼眸朝燕綏問到：“周內呢？怎麽今早從靈堂出來了就找不著他了？”

男子像是聽不到蘇塵落發問一般，揚了揚馬鞭快步跟上了前方的隊伍。

燕綏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你快點，天黑前能下山或許快馬加鞭明早還能趕回鎮南關，給你找幾個美男抱抱。”

蘇塵落暗罵了幾句，緊了緊身上的風帽也快步追上了隊伍。

蘇塵落和燕綏下山的這天晚上，一群土匪例行公事般地在靈堂鬧完，那個衣領上的唇紅印還沒幹的土匪，剛剛推開昨晚伺候他的姑娘房門時，就被裏面的人一刀磨抹掉了脖倒在了血泊之中。

吞天寨寨主之爭，自此少了一個有力的競爭者。剩下的土匪頭子高興地同時，卻始終查不出何人所為，於是乎開始人人自危起來，陷入了懷疑與被懷疑的死循環之中。整個吞天寨，一時間進入了緊張地戒備狀態，那些想當上寨主的土匪頭子從這天開始，就連上茅坑都要多帶幾個手下守在門口。

而一直未曾露面的周內，在三天後才重新趕回了言湊城和燕綏匯合。

從鎮鷹山下來的蘇塵落跟著燕綏一行人第二天傍晚才趕到了鎮南關，蘇塵落騎在馬背上一眼望過去，似乎走到了大地的盡頭，目光所及之處，一座拔地而起的巍峨城池占據了整個地平線。高聳入雲的城墻向兩側延伸，籠罩在黃昏夕陽金芒的餘暉中，似乎看不見邊界。古老城墻都是有漆黑磚石砌成，給人極大的壓迫感，隨著距離的漸漸拉近，蘇塵落連呼吸都越發緊蹙起來。

那無邊無際的城墻裏，一切建築物都被阻隔掩埋，包裹在漆黑的磚墻之後，威嚴肅穆，神秘得讓人不能窺見裏邊的一景一物。鎮南關幾個大字鑲刻在城門口那枚巨大的石塊上，向世人展示著天下第一大關的雄偉和氣魄。

蘇塵落看著茫茫曠野裏突然出現的城池，一時間有些呆了，這就是漢越交界的關卡，越國最前方的一道防線，也是蘇家兄妹還有這具身體的主人從小長大的地方。

少女楞楞地看了半晌，她並不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人。蘇塵落在２１世紀裏，去過埃及看過金字塔，到過印度游過泰姬陵，上輩子不管是出任務還是私下裏旅游，蘇塵落走南闖北見過很多歷史遺留下來的古跡和偉大的建築物，但是看到鎮南關的第一眼，還是被它的宏偉所震住了。

燕綏的這一批人馬，第一次見著鎮南關甚至比蘇塵落更為驚詫。這些北方士兵從未想過在被人稱為江南水鄉的越國會有這麽一座雄偉壯觀的城池，這也能解釋了為什麽大將趙乾一年前在有內應幫助的情況下花了數月時間、損耗了數萬士兵才將鎮南關拿下。

不愧是天下第一大關，不愧是鎮南關！的確有鎮守南方沃土的氣勢和資本。

騎馬走在蘇塵落身旁的燕綏對於少女的反應微微有些詫異，他牽著馬繩不緊不慢地跟在隊伍後方，轉頭對蘇塵落道：“這可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不過一年不見怎麽陌生得跟第一次見到這座城池一樣？”

蘇塵落這才反應過來，將眼裏的驚嘆收起，輕咳了兩聲故作輕松地道：“燕太子哪能了解重返故鄉的人心中的激動，每次看到這座城池心中都有股崇敬之意。”

燕綏聽著蘇塵落的話，那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目光看向了面前越來越近的巍峨城墻，發現自內心地感嘆道：“是啊，他太巨大了，大到讓人感覺到自己多麽的渺小。”

當他們來到城門口那座佇立的巨大石塊邊上時，燕綏拉住了馬繩，朝身邊的蘇塵落笑了笑。

“蘇五小姐，歡迎回家。”

225重回蘇府（二更）

暮色四合，飛鳥還巢，夕陽完全落下後便是白夜交替。天邊的火燒雲在西方滾動，在城墻上投下血一般殷紅的餘暉，鎮南關烏黑古老的城墻仿佛流出血來一樣。

蘇塵落看著巨石上鎮南關那三個大字，閉上了眼在心中默默念到，大哥二姐四姐，塵落替你們回家了。

燕綏也不著急進城，勒住了馬繩就這麽靜靜地看著蘇塵落。夕陽下的少女面容柔和，餘暉灑在她那長長的睫毛上，整個人被鍍上了一層金光，宛如一個跳動著的精靈。

燕綏好似符豹上身，看得有點癡了，直到從城門裏傳來燕靈那頗為激動的聲音，他才回過神來。

同樣回過神來的還有蘇塵落，聽到燕靈那聲欣喜的“蘇公子”時，她第一時間就睜開了眼朝城門內看去，只見燕靈披著一件絨白的披風正朝這邊跑來，白色披風的羽毛在空氣中翻滾著，好似一層又一層的白浪。小姑娘由於跑得太急，中途還絆了一跤。

燕靈身後的丫鬟綠兒追不上她的腳步，看見摔在地上的燕靈在後方跺腳急得直叫喚：“哎呀，小姐你小心點，等等我～”

可小姑娘壓根就沒聽勸，她很快就爬了起來，一只手拎著她那礙事的裙擺搖搖擺擺地朝她的“蘇公子：”奔去。

看到疾步本來的燕靈，蘇塵落求救似的看了身邊的燕綏一眼，卻見他聳了聳肩下了馬，牽著馬繩慢悠悠地走進了城門。

蘇塵落雖然知道鎮南關一行早晚要遇到燕靈，卻不想這都還沒進城就被堵上了，沒辦法她頗為無奈地下了馬牽著馬繩跟在燕綏屁股後面，跨步走進了鎮南關。

城門的守軍自然認識燕綏和燕靈，都紛紛立在兩側，畢恭畢敬地候著。眾人只見從遠處急急忙忙跑到城門口的燕靈看都沒看自己的哥哥一眼，與太子擦身而過跑到了後邊牽著馬的男子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被忽視的燕綏嘴角抽搐，他轉身沖著自己的妹妹罵道：“你這臭丫頭，都不和自己的哥哥打個招呼的嗎？”

抱著蘇塵落的燕靈卻對燕綏的話充耳不聞，兩只小手環這蘇塵落的腰，往他懷裏蹭了蹭這才擡起頭來：“蘇公子你去哪了？在言湊城說好隨後就到的，怎麽這麽久？”

小姑娘比蘇塵落矮一個頭，她踮著腳尖，語調裏帶著些許的委屈，兩只月亮般的眼睛水汽蒙蒙地看著蘇塵落。

立在兩旁的守城士兵看到這副場面，開始交頭接耳議論起來，就連城門邊上走動著的百姓也紛紛側目。

燕太子皺起了他那雙俊眉，蘇塵落本人也感覺到了四周異樣的眼光，她伸手將燕靈放在自己腰上的雙手拿了下來，將她支開了一段距離，對小姑娘道：“半路遇到土匪了，所以耽擱了。”

話還沒說完，面前的小姑娘就驚呼起來：“啊？！那你有沒有受傷？傷到哪了快讓我看看。”

燕靈說著話伸手就想去檢查蘇塵落身上有沒有什麽地方受了傷，卻被身後的燕綏給拎了起來。

“燕綏你幹嘛？！”

小姑娘一聲驚呼，後頭發現是自己的哥哥開口吼了起來。

燕綏眼皮子都沒擡一下直接將燕靈扔上馬，可燕靈那是這麽容易就範的人，屁股剛剛接觸到馬鞍就想下馬，卻被燕綏一個眼神給呵斥住了，“你蘇公子沒事，受了傷但好得差不多了，你還不如多擔心擔心你親哥哥。”

蘇塵落也趕緊走了上去，結果燕綏手裏的馬繩站在地上對馬背上的燕靈小聲道：“公主這人多眼雜，咱回去再說。”

燕靈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平日裏天再怎麽胡鬧只要不出格燕綏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他那快皺得連在一起的眉頭燕靈知道自己不能再胡鬧下去，於是就這麽坐在馬上由蘇塵落牽著馬繩回了府。

燕綏和燕靈在真難關住的府邸正是蘇隕峰一家人的蘇府，小姑娘一路上像個導游似的嘰嘰喳喳地和蘇塵落介紹著蘇府的設施和情況，不住地讚揚蘇府是她住過最舒服的宅子了，府內裝修得古色古香，設施十分的完善，這樣的大冬天呆在蘇府內竟然不感覺到冷，空氣中好像有熱氣一樣，就連睡覺的床板也是暖烘烘的，好像有人在下邊燒著炭一樣。

燕靈說完像是想到了什麽，擡頭沖著前面的燕綏大聲喊到：“哥哥回漢京的話也叫父皇給我建一座，這蘇府可比漢京的皇宮好住多了。”

蘇塵落沒仔細聽燕綏怎麽回燕靈的，思緒隨著小姑娘剛剛的那一大段描述飛了好遠。據她了解，這個身體的本人——蘇家五小姐從小體弱多病，畏寒。若府裏真像燕靈所說的床板都是暖的，恐怕也是蘇將軍和蘇夫人為治自己小女兒的病模仿北方的熱炕來設計的，蘇塵落雖然沒有見過，但想來其中院裏也是差不多。

有隊伍就這樣走著，在街角拐了一個彎就停了下來。蘇塵落擡頭一看只見一座古樸的府院出現在了眼前，門口一左一右有連個石獅子，大門上的匾牌寫著“蘇府”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燕靈被丫鬟綠兒扶下了馬走到蘇塵落的身邊彎著她那月牙似的眼睛笑了笑，隨後小手一擡指著大門上的門匾對蘇塵落道：“蘇公子你說巧不巧，說起來這宅子主人和你是本家呢，也姓蘇。”

燕靈此時還並不知道蘇塵落的真實身份，只知道她是大越的將領，但對於這一點她卻絲毫不在意，正如她曾在越軍大營和蘇塵落說的那樣，喜歡什麽就去拿。只要她燕靈這個天之驕女喜歡，不管蘇塵落是誰來自哪，就算是大越的王爺她也要嫁。

蘇塵落順著燕靈的小手看去，目光停留在了那塊門匾下緊閉的大門上，她在心裏暗暗發問，這大門之後就是蘇家兄妹前半生生活的地方嗎？

大門被緩緩地打開，燕綏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蘇塵落一眼，隨後背著手擡腳領頭走了進去。

226一起泡個澡害什麽羞？（三更）

重逢蘇塵落的燕靈則是一臉的興奮，她挽著蘇塵落的手興沖沖地說到：“我們快進去吧，出來時已經叫人準備飯菜啦，吃完飯，先填飽肚子吃完飯你和哥哥還可以舒舒服服地泡個溫泉。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府裏有一個小型的澡房居然是引溫泉水進來的，可暖了．．．．．．”

一行人陸陸續續地進了府，小姑娘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地介紹著蘇府的情況，宛如自己是這座府院的女主人一般。蘇塵落的註意力卻集中在了前方燕綏挺拔的後背之上，想起進門前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她瞇了瞇眼，心中暗道這小子表面雲淡風輕的自己接下來可得更加小心了。

侯門深深，庭院重重，蘇府再也不是原來的蘇府，她也不再是原來的蘇五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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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府院落果然要比外邊要溫暖許多，院子被打掃得幹幹凈凈，沒有一絲的清雪，絲毫看不出前幾日大雪的痕跡。空氣中全是溫暖的氣息，蘇塵落身披大袍在院裏走了一段時間，後背居然出了絲絲細汗。

燕靈挽著蘇塵落跟在燕綏身後一路進了院子，繞過了幾個九曲十折的回廊，月光灑在燕靈繡花靴尖的珠子上，反射出皎皎的銀光。路上兩旁甚至還種植著木槿，木槿的枝椏上開著些粉色的花骨朵。這種在夏天才會開花的樹木，居然出現在深冬的鎮南關裏，這讓蘇塵落都微微有些驚奇起來。

眾人七拐八繞到了一個大廳，隔著好遠飯菜的香味就飄了出來，三人進去時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就出現在了眼前。

下人開始幫忙拉動凳子，三人入了座，蘇塵落也實在是有些餓了，招呼了幾聲也就開始動起筷子來。

燕靈坐在蘇塵落的身旁不停地往她的碗裏夾菜，眼裏滿滿的愛意，看著“蘇公子”狼吞虎咽的樣子對自己的這個安排頗為滿意。

燕綏看著自己的妹妹皺了皺眉，他用筷子輕敲了幾下碗口的邊緣，“燕靈蘇將軍臉上有花嗎？傻看著幹嘛？快吃飯。”

被燕綏這麽一說，燕靈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她小嘴一撅嘟囔到：“反正比你好看。”

於是，兄妹日常的鬥嘴就此展開。燕綏和燕靈兩人一來一去的相互說著話，語氣中誰也不讓誰，頗有大幹一場的氣勢。坐在兩人中間的蘇塵落偏頭看了看唾沫星子橫飛的燕綏，他現在正拿著手中的細筷指著對面的燕靈，數落著小姑娘的任性和嬌氣，宛如一個那叛逆的女兒沒有辦法的父親。

也少女在心裏嘆了口氣，也是，要是自己有個像燕靈一樣的女兒或妹妹，她也非得抓狂不可。不過這時候的燕綏在親人面前卸掉了平日裏的玩世不恭和精打細算，整個人反而接地氣了些。

一頓晚飯就這這樣在兩兄妹的大眼瞪瞎眼中結束了，吃完飯綠兒你來了兩套換洗的衣服遞給了座上的燕靈。小姑娘將其中的一套衣物交到蘇塵落受傷後，氣鼓鼓地隨手一扔將剩下的一套直接到了正在一旁剔著牙的燕綏身上。

她那小嘴依舊撅得老高，聲音像是從鼻子裏出來的，對著燕綏道：“你快起來，帶蘇公子去澡房，你身上臭死了和他一起泡個溫泉澡好好洗洗。”

在吞天寨幾天都沒有洗澡的蘇塵落此刻確實想舒舒服服是泡在熱水裏好好洗洗，可聽到燕靈的話後急忙打岔到：“別，不用了他帶我過去，澡房在哪？我自己過去就行。”

燕綏聽到後擡頭看了看蘇塵落卻沒說什麽，反而是燕靈走到了她身邊將她給拉了起來，把蘇塵落和燕綏都往門外推。

“快去快去聽我的，我約了大夫了，他們在東苑候著，洗完了好讓他們給蘇公子檢查檢查。”

蘇塵落還想推脫幾句，卻被身旁的燕綏拽了胳膊，男子眉梢一挑，嘴角帶著笑：“走吧，蘇公子，大家都是男的一起泡個澡害什麽羞？”

燕綏的這話聽起來十分的耳熟，蘇塵落想了一下才記起這話自己在鎮鷹山的吞天寨裏也對符豹說過，她看著燕綏那副痞裏痞氣的欠扁模樣，心裏忿然，被這樣活學活用的反調戲，心中有幾分不是滋味，好在燕綏姿色還不錯，她也不算吃虧。嘴上功夫，誰還不會。

這樣安慰了自己一番，她揚眉一笑，從燕綏眨了眨眼，竟大膽地伸手挽住了燕綏的腰身，還輕輕掐了一掐說到：“那走唄，煩請太子帶路～”

蘇塵落的反應讓燕綏始料未及，但很快他又恢覆了那副笑容，也不推蘇塵落就這樣讓她挽著朝澡房走去。

站在燕靈身後的綠兒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一高一矮十分搭調，分明就像挽手逛街的小夫妻一般。那丫鬟頓了頓，不由自主地開口對身邊的燕靈說到：“公主，太子和蘇公子．．．感情真好。”

燕靈也被蘇塵落和燕綏搞得一楞一楞地，傻傻地點了點頭：“是啊，我就說大家都會喜歡蘇公子的。”

而挽著燕綏腰身的蘇塵落剛轉過一個回廊，就立即撤回了自己的手，斜著眼瞟了燕綏一眼嫌棄道：“腰粗得跟頭豬似的。”

一旁走著的燕綏有些好笑：“我又不是你們女的，要那麽細的柳腰幹嘛？是不是我太完美了，讓你找不到攻擊的弱點，居然拿我精壯的腰身來貶低。”

說實話，燕綏的腰並不細，正如他自己說的，很精壯。可被調戲了的蘇塵落心情頗為不好，她沖身旁的男子翻了個白眼，暗罵道你這人臉皮的厚度也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

說話間，燕綏已經帶著蘇塵落來到了澡房門口，少女看了一眼那一排排的房屋，目光停在了最中央那一間門的牌匾上，眉頭皺了起來：“就一間？”

燕綏將換洗的衣服掛在了肩頭，雙手環臂頗有些玩味地看著眼前的少女：“怎麽？剛剛還耍著流氓，這會慫了？放心，澡堂子大著呢，你都可以在裏邊游個泳。”

男子說完，伸手就推開了面前的大門走了進去。

227一起洗省時間（四更）

蘇塵落踮著腳尖越過燕綏精壯的肩膀朝裏邊看去，只見那澡房果然如燕綏所說的那般，很大。原來那一排排的房屋從外邊看過去像是一間一間的房子，裏邊是沒有隔間連成了一體，一個矩形的池子占據了房屋的大半位置，澡堂上方還有源源不斷的溫泉水從虎口形狀的裝飾中噴洩而出，讓整個澡堂縈繞在絲絲的水汽之中，仿佛來到了人間仙境。

少女微微有些咋舌，這何止可以在裏邊游泳，都能在水裏跑個四百米了。騰騰的水汽從澡堂裏沖了出來，迎面朝蘇塵路撲去。

進到房內的燕綏回頭一看，只見蘇塵落站在門邊伸個頭往裏邊四處張望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野孩子一般。

“楞著幹嘛，快進來。”

聽到燕綏的話蘇塵落縮了縮脖子，後退了一步，她擺了擺手：“太子您先泡吧，我在屋外幫你候著，別給此刻跑進來了。”

說完轉身就想走，卻被燕綏給叫住了。

“嘁，真新鮮咱兩第一次在軍營裏見面時就已經相當於赤裸相對了，這會居然不好意思起來。”

蘇塵落咬了咬下嘴唇，惡狠狠地對屋裏的男子道：“誰不好意思啊？還不是燕靈說的，你身上太臭，我嫌棄你，怕你汙了澡堂子的水。”她擺了擺手，“你先洗吧，我等你洗完再過來。”

少女不再做停留，立馬轉了身，脖子後的衣領卻突然被人給抓住了，燕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過來，拎著蘇塵落後勁的衣領像提小雞一樣把她給拎進了門。

“跑哪，一起洗省時間，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隨後，右腳一用力就把澡堂的門給帶上了。

“嘭”的一聲，蘇塵落驚呼了一聲，沒等她出手，拎著她後頸的燕綏就這樣將手裏的“小雞”徑直扔進了熱氣騰騰的澡堂子裏。

少女與水面接觸的那一瞬間，拍起了巨大的水花，濺得澡池邊全都是，罪魁禍首燕綏也被染了一身的濕。

一瞬間就墜進了不知深淺的水裏，雙手抓不到可以著力的地方，讓蘇塵落有些驚慌。

她在水裏撲騰了幾下，聽到燕綏的提醒後才蹬直了腿站了起來，這才發現這池子裏的水不過剛好沒過她的胸口。身上還脫掉的袍子和衣衫飄了起來，墨色的大袍由於浮力在水面散開，宛如一朵暗紅的巨大荷葉。

蘇塵落的臉上、脖間全都掛著水珠，頭發也濕了，掙紮間不知何時把束發的發繩給弄丟了，烏黑濃密的秀發散開，濕噠噠的貼在後背。

燕綏此時已經在池子邊脫完了身上的衣物，下半身用一張白色的浴巾給圍著，緩緩地走了進來。隔著澡池霧氣騰騰的水汽，男子瞇起了他那雙狹長的眼睛，看向由於掙紮和熱氣的烘托，臉上紅撲撲的蘇塵落。

她這樣子，很美。就像天界瑤池裏戲水的仙女一般。

可這個“仙女”卻並不這麽認為，蘇塵落剛站穩就罵罵咧咧了起來。

“燕綏，你他媽想死直接說，老子可以送你下地獄。”

滿是怒火的聲音伴著虎口下的溫泉水濺落的嘩嘩聲射進了燕綏的耳朵裏，他無奈地笑了笑，還真是個不可愛的女人。

燕綏很快就游到了蘇塵落的身邊，可騰騰的霧氣讓蘇塵落的視線變得很差，若不是那因為攪動掀起的水波她根本就分辨不出有人過來。

少女帶著些許怒氣的大掌迎著燕綏的面門就劈了下去，燕綏水下的腳用力一蹬，就躲開了蘇塵落的哪一擊。

右掌打在軟綿面的水面上，就像重拳擊在棉花上一樣，沒有絲毫的作用，反而又在水面掀起了一層一層的漣漪。

哂笑聲從身後傳來，蘇塵落收回厲掌回頭一看，只見不遠處的池子邊上有一個淡淡的身影，燕綏正靠在那瞇著眼舒服地享受著從虎口進水出流出來的溫泉水。

雖然隔著層層的白色水汽，但男子上半身健壯的古銅色肌膚還是依稀可見。有些人穿衣服比不穿衣服好看，有些人脫下衣服卻比穿著要有看頭得多。很顯然，燕綏是屬於後者。

蘇塵落站在原地想了想，認栽般地搖了搖頭，總不能在這時候跑過去和燕綏決一死鬥吧，到那時保不齊圍著他下半身的白色浴巾會不會脫落。

少女想著，嘆了口氣，轉身一步一步地朝靠著池子的另一邊走去。身上濕透了的衣服形成了巨大的阻力，這讓蘇塵落走得很是艱難。她些微賭氣地將身上的大袍帶子給解了下來，隨手一扔也不管它，就讓那袍子在水面上那麽漂著。

沒了礙事的袍子，步伐輕快了許多，就在蘇塵落來到了池子邊上準備爬上去的時候，另一邊閉著眼的燕綏突然開了口。

“你不是蘇塵落，你到底是誰？”

燕綏的聲音很平靜，卻像一把尖刀一樣狠狠地刺向了對面的蘇塵落。

她楞了一楞，將爬到一半的腳給放了下來，轉身神色機警地看向池子另一邊的燕綏。

“不知太子在說什麽？”

睜開眼的燕綏隔著層層的水汽目光炯炯地直視著蘇塵落，聲音重了幾分：“我說你不是大越卸北大將軍蘇隕峰的小女兒蘇塵落，所以，你到底是誰？”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虎口處的落水撞擊在池面發出的嘩嘩聲顯得異常的巨大，蘇塵落如同緊貼在自己皮膚上的衣服一樣緊繃，她腦中快速地計算著自己到底哪裏出了錯露出了破綻，讓燕綏這麽肯定地下了定論，她不是蘇五小姐蘇塵落。

對面傳來了一聲輕笑，“你不用在那琢磨了，我來告訴你你哪裏出了破綻。”

228我是你大爺（五更）

一陣接著一陣的漣漪從另一邊傳了過來，燕綏重新進了池子，不同的是這次他並沒有游過來，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對面的少女。他臉色嚴肅，完全沒了剛剛的痞裏痞氣，一字一頓地說到：“這是蘇府，是卸北大將軍蘇隕峰的府邸，也是你蘇塵落從小長大的地方，你居然不知道自己家的澡堂子在什麽位置，對府裏的一切都表現出不合常理的驚詫。自劉乾占領鎮南關不過短短一年，你離開自己的家鄉去邕都也就才這一年的時間，總不會連自己家的布局都認識吧？”

燕綏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蘇塵落的面前，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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